不谈《金陵十三钗》谈严歌苓的《陆犯焉识》(2)

　　这样的故事在中国当代文学，可以算做苦难叙事之一种，但即使有同类题材作品在前，我还是更愿意进入严歌苓的小说世界。不是她的笔多么能让男人女人摇曳生姿，让苦难也摇曳生姿，而是这摇曳生姿的背后，并不流于轻佻。
　　一边是青海荒漠地带的劳动改造，形形色色的劳改犯、形形色色的劳改干部，一边是上海里弄政治阴影下的家庭的苦苦支撑与企盼。严歌苓的小说当然不乏戏剧性的命运起落，但是在这部作品中，最深的感触却是人精神世界的复杂。这复杂必须经由精准的表述才能抵达，而这恰好是严歌苓特有的禀赋。她笔下的词语婉转多义，赋予人物不一样的气息，也给读者不一样的复杂感受。于是，那本该悲戚的地方，却有了不经意的笑；本该觉得离奇荒诞，你却涌出眼泪。嫌恶之人做嫌恶事，唤起人的，是对他的怜悯；一句恶毒的骂人话，后面似乎有深刻的爱意……
　　“北京现在冷吗？柏林今年的冬天还挺暖和的。”隔着越洋电话，对严歌苓做采访。
　　此时是北京晚上八点，柏林时间的下午两点。我们约好的采访时间，正好是她告别一天写作的时段。岁末年初，总有些事让人慌乱，但从严歌苓的声音里感觉不出。她还是每天早上起来写作，下午处理杂事。这么多年，雷打不动。
　　“你的小说《陆犯焉识》刚获得中国小说年会2011年度最佳小说，刚刚宣布。”赶着把这个消息告诉她，感觉她心情不错。虽然《金陵十三钗》热映，她又是原著加编剧，我更应该谈她这部小说。但我还是选择了避开。电影永远会覆盖住小说，所以即使我们谈的是小说，大部分读者也还会对应到电影中去。
　　那么还是谈《陆犯焉识》。谈小说中那个叫陆焉识的“祖父”。在劳改农场，他的外号叫老几。老几的名号本就怪异，但焉识这个真名却更需费神记才记得住，不过读完了就不会犯糊涂，因为这里面自有深意。历史的苍茫沉浮中，焉得识我是何人？这不仅是自我生命的叩问，同时也是我们后来人，对历史处境中人的重新审视。
　　第一次听严歌苓谈起了祖父，还包括她身为作家的父亲萧马。严歌苓说，真正的祖父她并没有见过，是从父亲那里，她看到了祖父这一代中国优秀知识分子，身上为什么凝聚着那么强烈的悲剧感与矛盾冲突。当然，写完这部小说，她也慢慢了解了自己。
　　那个有着四分之一祖父血液的严歌苓。